听到这个消息,吕西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庆幸——有了这样的消息作为掩护,共和派对他的攻击必然就没有那样引人注目了。而且这样惨重的伤亡,对那个试图在公众当中引起恐惧的计划也大有裨益,一张铺路石上流淌着鲜血的照片,比起任何文字都更有冲击力。
当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他不由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八个人死了,恐怕还有更多的人受了伤,而他却因此而沾沾自喜,这即便对于一个道德真空而言,也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他让自己的嘴角微微下垂,试图做出一副阴郁的表情,但他恰好在此时看到了阿尔方斯的样子:银行家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他的目光里带着嘲笑的意味,而他的嘴角与吕西安恰恰相反,正在微不可察地向上扬起,这让吕西安感到自己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一样。这该死的混蛋总是能看穿他的一切,阿尔方斯的目光像是手术刀一样,切开他漂亮的皮肉,把他灵魂深处那些阴暗的东西挖出来,再得意的向他本人展示一番,仿佛是在说“你这个虚伪的小混蛋”!
他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几声,“真是可怕,或许我可以给他们的亲属捐点钱,或者去医院看看受伤的人,既然他们是因为我和布朗热将军而遭了池鱼之殃……”
德·拉罗舍尔伯爵赞同地点点头,“这是很负责任的行为。”
“更不用说这对于支持率很有帮助。”阿尔方斯故意摆出一副庄重的样子,“当然啦,我也同意伯爵先生的看法,这是很负责任的行为。”
“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和政治扯上关系的。”德·拉罗舍尔伯爵冷淡地回敬道。
“不是吗?”阿尔方斯故作惊讶的睁大眼睛,吕西安突然有一种想用手指头把那对眼睛戳瞎的冲动。好吧,或许他吕西安·巴罗瓦是个伪君子,是个唯利是图的虚伪混蛋,可阿尔方斯也没必要不停的提醒他这一点吧?或许这家伙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可大多数人活在这世上,总要用虚伪的布料遮掩一下,否则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忍受自己的真实样子了。
他擦了擦自己的额头,这出戏已经演了两个多钟头,剧院里的空气因为观众们的体温变得比起开场时候热了不少,还带着一股令人有些不舒服的气味,那是人身上的汗味,劣质香水味和嘴巴里呼出来的酸气的混合。他看向舞台,凯撒已经准备前往元老院开会,去正式成为罗马的君王,他对在元老院大厅里等待着他的命运全然不知,这出戏终于接近尾声了。
“我听说您去杜·瓦利埃先生府上小住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位维尔涅小姐。”阿尔方斯指着台上的艳后,“等散场以后,我们去后台祝贺一下她吧。”
吕西安惊讶地看着阿尔方斯,连德·拉罗舍尔伯爵脸上也露出意外的表情,“这是为什么?”
“您在遭受刺杀之后还有闲情逸致去向女演员献殷勤,这不是很具有英雄气概吗?法国人就吃这一套。而且既然要做戏就要演全套嘛,像布朗热将军那样虎头蛇尾,那有什么意思?”阿尔方斯打了一个响指,“另外,我还有个计划想和剧院老板谈谈呢。”
“什么计划?”
“我想要以您的名义赞助一出戏。”
“这是为什么?”吕西安有些难以理解,“我可从来没表现出对戏剧有多么热爱,而且我不觉得在别人攻击我以权谋私的时候掏一大笔钱出来赞助歌剧称得上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