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罗舍尔伯爵呆呆地站在原地,令吕西安意外的是,在伯爵的脸上完全找不到生气或者愤怒的痕迹,这些已经随着他刚才的感情爆发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这种神情通常出现在和父母走丢的孩子脸上,既不知道自己深处何方,又不知道自己应当朝着哪个方向走。
“路易——你还好吗?”他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一起过来,他早就应当料到,德·拉罗舍尔伯爵不会接受他的这种做法。如果伯爵并没有亲眼见证这一切,他或许还能够解释一番,可现在的这番景象显然给了路易·德·拉罗舍尔巨大的视觉冲击,吕西安甚至怀疑伯爵是不是被勾起了这个阶级对于革命和无秩序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谢谢您。”伯爵终于转向吕西安,他的眼睛里依旧带着不可置信的意味,而他的说话声听上去异常疲惫,“我想要自己走一走——嗯——让我的脑子清醒一下,吹吹冷风。”
吕西安感到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他这才意识到他有多么渴望德·拉罗舍尔伯爵能够在此时说一句话,表达一下对他所作所为的赞同之意,但他也十分清楚,这是他今天所绝对无法得到的东西。
“那么,好吧。”他伸出手握了握伯爵的手,但伯爵并没有回握住他的手,更没有给他一个拥抱。德·拉罗舍尔伯爵整了整自己的帽子,转过身,默然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就连他留在身后的影子,也只是短短的一截而已。
吕西安叹了口气,登上了马车,他不得不承认,德·拉罗舍尔伯爵给他今天的胜利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但同样毫无疑问的是,这不过是暂时的不快罢了,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把德·拉罗舍尔伯爵弄回来,他无比确信他能够办到这一点。
西塞罗与喀提林
这一天的晚上,恐惧随着还带有油墨味道的新晚报一起,被送报员送到千家万户的门廊当中。冬日的冷雾在夜间笼罩着巴黎,读过报纸之后的市民们茫然无措地躺在床上,因为对未来的恐惧而久久不能入睡——他们引以为豪的文明和秩序,似乎在一瞬间又土崩瓦解了,过去将近二十年的歌舞升平犹如一场幻梦,当他们从睡梦中醒来时,巴黎城再次变成了那个酝酿着革命和混乱的火山,而火山口正向外冒出不祥的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