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的广告在报纸上占领了巨大的版面,许诺的收益率像是夜总会橱窗里衣着暴露的舞女,试图诱惑大众。新的金融刊物如同雨后的霉菌一样,从有毒的土壤当中冒出来。
巴黎为各种各样离奇的故事所着迷:把撒哈拉沙漠变成万里粮田;修筑一条横跨蛮荒的非洲大陆的铁路,把法兰西广阔的殖民地连接起来;在英吉利海峡的底下修筑一条隧道,让旅客们不需换乘轮渡,乘火车就可以直达伦敦。自不必言,每一个这样宏伟的计划,都对应着交易所里正在交易或是即将挂牌的一种证券。
在沙龙里,平日里优雅的贵族和美丽的夫人们谈论的话题不再是艺术和八卦,而是各种他们自己也一知半解的金融术语:每股净利润,市盈率,股本,定向增发,诸如此类,而每个人说起这些词汇的时候,都装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他们大谈特谈某条新的铁路线势必会拥有巨大的客流量,而东方某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国家将要修建的一条运河将让投资的股东们大发其财。这简直就像是《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成了真,无数的珍珠和宝石将会像下雨一样落在他们的客厅和梳妆室里。
在下层阶级当中,同样存在着投机的狂热。那些在失业潮当中失去工作的工人正在将他们剩余的一点面包钱都投入到证券市场当中,这些红了眼的赌徒将投机当作里他们发财的唯一机会——而他们至少在目前取得了成功:不少人的本金已经翻了一番,甚至有穷人昨天还衣食无着,今天却已经给女儿凑齐了嫁妆,给自己准备了一笔可观的养老钱。
这类的故事登载在报纸上,吸引着无数人加入投机的大军当中。投机的传染病在贫民窟里传播的速度简直比霍乱还要快,那些每天生活费不过半个法郎的老寡妇,瞎了一只眼睛的看门人,以及为自己四个孩子每天的面包发愁的穷苦母亲都加入了这场疯狂的游戏当中,他们的脸因为饥饿而发白,可眼睛里却泛着贪婪的红光。
在这场失控的繁荣当中,阿尔方斯扮演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今中央银行已经在伊伦伯格父子的控制之下,而他们不但没有给过热的经济降温的意思,反倒是往火堆上不住地倒着油,用各种量化宽松的政策刺激证券市场。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彻底成为了金融界的国王,他的银行像是亚马逊河里的食人鱼,张开钱柜的大门,试图将所有的黄金,白银和钞票吞噬一空。
其余的银行家被这样的气魄所震惊,因为阿尔方斯的成功而哑口无言。罗斯柴尔德夫人从几个月前就看空市场,她不止一次地表示,证券市场的下跌和总崩溃迟早都要发生。
“泡沫吹得越大,距离崩溃的时刻就越近,这是一种无可辩驳的逻辑。”她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就像是叶卡捷琳娜女皇。可令人尴尬的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她所预言的下跌却从未到来,每月的两个交割日,她做空头所亏的钱一次比一次都要大,一些人认为她简直是把成麻袋的钞票送进焚化炉里烧掉。到了最后,甚至连这位意志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夫人也开始动摇了,在私下里,她不得不承认,或许她也做出了错误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