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刚从大学毕业,我母亲就去世了,我回到故乡安葬了她,带着所有的钱——实际上也就是几百法郎——来了巴黎。”他轻声说道,“我本以为在这里能很容易找到个事情做,然而这城里找工作的大学生比杜伊勒里花园里等着游人喂食的鸽子还要多。我在这城里从春天住到夏天还是找不到一份工作,只能看着自己兜里的钱越来越少,到最后我实在是山穷水尽,以至于每天最多吃上一顿饭——要么是午饭,要么是晚饭,下午或许能喝上一杯咖啡,但仅此而已。”
“那您一定饿坏了。”阿列克谢将他抱在怀里。
被对方那坚实的肌肉包裹起来,这让吕西安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他想到自己小时候被父亲抱在怀里的记忆,不由得打开了话匣子:“是啊,尤其是夜里睡觉之前,我的胃里就像是喝了硫酸一样,只能靠喝水来缓解——水也不能喝的太多,毕竟让人送一次水要花两个苏。有一次在卢森堡公园散步的时候,我看到别人拿糕点喂池子里的天鹅,差一点就跳下去和那只该死的鸟抢食了。”
“但后来您时来运转了,您成了德·拉罗舍尔伯爵的秘书。”阿列克谢的语气不知怎么的听上去有些像在哄孩子,“我一直没机会问问您,您是怎么被他选中的?说真的,您看上去不像是那种——怎么说呢,会被他选来做自己秘书的人。”
“如果要让他自己选的话,恐怕会选一个出身良好,像他一样没什么面部表情的雕塑。”吕西安苦笑了一下,“是杜·瓦利埃把我介绍给他的。”
“杜·瓦利埃男爵,那个依附伊伦伯格一家的小暴发户?”
“就是他,我就是在他家的客厅里第一次见到德·拉罗舍尔伯爵的——事实上,那次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伊伦伯格一家。”
“您和这位男爵有什么交情吗?”
“我母亲和他是旧相识,她临终前给他写了一封信。”
虽然已经是三年前的事,可信上的那些字现在还历历在目,就像是母亲用笔尖在他的心上刻的一样:“我希望这是他的孩子,可无论我推算了多少次,答案都是一样的,那段时间乔治去巴黎出差,而我们……”
“我有些犹豫要不要用,但最后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吕西安叹了一口气,“我带着信去找了杜·瓦利埃,幸运的是,他愿意帮忙。”
“我猜那封信上写的内容和您的身份有关吧。”
吕西安像是被电打了一样,身上的所有肌肉一下子僵硬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随便猜猜罢了,”阿列克谢说,“您没有在来巴黎的第一时间就用那封信,而是等到山穷水尽,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不情不愿地使用,说明那信上的写的内容让您感到难以启齿——那还能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