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失魂落魄的龙王失魂落魄的打开门走出去,随着沉重的大门关上,尧流天帝欢呼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天帝冕,眨眼之间脱掉了身上的王袍,坐回帝王座位上,接过重新跑出来的阿七手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
嗯,阿七的手笔,就是有阿七的味道。
「大人。」阿七把摆到尧流天帝对面的椅子放回原位,一边开口。
「嗯?」尧流天帝捧着茶杯双眼放空,「直接叫我名字啦。」真是的,阿七总是这麽见外,都是老员工中的老员工了,还是这麽守规矩。
「……大人、但是……」
「啊啊啊不管!叫我小流、流仔、心肝流流!」尧流天帝不顾颜面在天界大殿内撒野,束好的发散了开,活像个疯子。也像个要不到糖的幼稚小朋友躺在地板上又哭又闹。
阿七无奈的叹口气,「春秋——」自古以来的帝王,不是一代枭雄,就是一世痴傻,现在看一看,果然还是後者b较多一些。
撒泼的天帝蓦地安静下来,眨着一双东方人才有的温顺黑se眼眸,看着阿七。
「春秋,你真的要娶?」阿七温婉一笑,绕到天帝身後,执起一束天帝三千烦恼丝,一丝一丝抚顺了弄平了,才放手让束烦恼滑落天帝肩头。
「对啊,不然怎麽办?」天帝尧流,小名春秋,放眼天界,只有阿七会叫唤,应该也只有阿七知道这个远古时候的名讳,「夏家本就无理取闹,但他们上嫁的孩子是无辜的。」尧流说,把脑袋往後一靠,靠到阿七平坦的肚皮上,阿七也正低头看着自己,金灿的眼眸无论什麽时候都闪着流光,很炫目也很亮眼,只有在这麽近的距离才可以看的见,那些说阿七不配上大殿的下臣们都是笨蛋,「依照夏家的心狠程度,陪嫁的应该也都是些他们玩坏的孩子。」
「天界就这麽收下那些孩子……?」尧流听的明白,阿七并不想要放过任何一个被丢掉的小朋友,只是这是天界应有的警戒,那麽大一批残魂败魄送上天界,要怎麽处置、要怎麽安排,这都是问题,阿七身为天界帝王身边的打杂,连为了天界担忧都在业务范围内。
「对,收下了!」尧流咧开嘴角,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夏独活虽然垃圾,但是小朋友们还是很可ai的!」
阿七愣了愣,跟着笑出来,00天帝的脑袋像在拍抚幼子,「春秋是个好爸爸。」
「我不是好爸爸,我没办法让那些si去的孩子在人间痛快活一场。」
阿七摇摇头,「春秋,这个,你也无可奈何。」就算是天帝,对待生si,也只能冷眼旁观。
天河水边,波光粼粼,隐隐约约有琴曲。知道的人都知道,是囚牛又在临岸抚琴,hse小龙善音律,谱出不少天g0ng之上的乐曲,少数不慎传下人间,虽然人类小朋友们学的不l不类,但音se居然也是好听。
「囚牛。」今天天帝又犯懒——这是每个当王的通病,他们只要兴致一来,扔了自己的工作就会远走高飞到处玩,玩尽兴了才会回来。
今天又是天帝偷懒的一天,尧流——不管天狱地狱都一样,历代都是同一个姓氏,当上天帝地君就要舍弃原本的名字,天是尧、地是阎,千百年来都没变过
反正,天帝作为天g0ng之上的主人已经不知道多久,原本的姓名也没人知道,一律通称他为尧流大帝。
「大人。」琴声一听见有人来便止住了,囚牛停下抚琴的龙爪子,回头去看,恭敬的点了点脑袋,琥珀se的眸子里透出点温驯,收束起爪牙。
就像所有天g0ng的下臣碰上天帝的礼节,半毫不差,虽然某个人间庶子出身的天帝从来没有在意过。
尧流感觉自己的背後麻了一下,「别装了,囚牛。」接着毫不留情的揭穿囚牛一点都不温和的真面目。
早在不知道几年前,尧流就偶然知道了囚牛的本x,好像是在那一日水边睚眦准备找囚牛麻烦的时候吧?不小心经过的天帝大人就这样不小心的撞见了张牙舞爪的囚牛,差点没被吓si。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囚牛真面目的关系,尧流总是觉得这个囚牛是在寻所有人开心,把自己装成这种温软温和一点攻击x也没有的样子——呕呕呕,好恶心。
hse小龙的脑袋顿了顿,咧开一个对於龙族来说已经算是和善的微笑,满口的尖牙——这不能怪他,他是龙,龙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就算别人在外头给他的评价有多温和,他的血里还是有一部分来自龙王的好战好胜,甚至是ai宝。
「阿流,g嘛?」语气一变,囚牛从琴上下来——他的身t就是迷你到可以在琴上站立,还能拨琴弦。
尧流耸耸肩,跟着坐到天河水边,这里也是他喜欢来的地方,每次来这里都能看见囚牛弹琴,还有天河应和着,他曾经问过囚牛,为什麽拉琴要选这里,这里水声急切,不是会影响到琴声吗?
不过囚牛笑他愚笨痴傻,「傻天帝。」就年岁来说,天帝的确b囚牛年幼不少,就冲着这点,天帝不会计较。
「水是会唱歌的啊。」
也就只有这时候的囚牛,眼神里头少了对世间的鄙视。
「只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子。」尧流笑了两声,换来囚牛不屑哼声,「明明凶的要si,偏偏要把自己装成这个鸟样。」
囚牛不想理他,自顾自的重新弹奏起琴,把天帝当成什麽小灰尘之类的存在放生在旁边,而被忽视的习惯了的天帝也自得其乐的在天河水边坐下来,一边听着近距离的现场囚牛独奏会,一边想着今天晚上要吃什麽。
囚牛奏曲,人尽皆知,上达天听下达地闻,天上地下人间,三界皆可听,无论人神鬼妖或是其他,都会被囚牛一曲x1引。
所以全天下想听囚牛奏琴的人很多,但敢听囚牛奏琴的人很少。
原因就是因为囚牛一奏琴,鬼也会爬上岸来争夺天籁。
尧流早就知道囚牛一弹琴就会招来一大堆阿里阿杂,喔,这边说的鬼不是人si之後变成的鬼魂,这里的鬼指的是没有神智、不知si活,由人间各种情绪汇积而成的存在,因为不知道该称呼为什麽,所以一律统称为鬼。
这样的鬼不知道恐惧,只知道朝着活人的地方去,尤其是力量庞大的活人,鬼们最喜欢,所以每次囚牛岸边奏曲,都会x1引上一大堆这样的鬼。
「喔喔!天河小jg灵!」尧流天帝发出惊呼,指着天河水面,「鬼上来了!」
「你吵si了!」囚牛皱着眉头,无视掉天帝对自己的神秘称呼。他的身t只有那些鬼的三分之一大,不过既然身为龙王长子,囚牛就从来没怕过,在天河水边奏曲引鬼然後处理掉这些妨碍天g0ng运作的鬼就是他的工作,虽然他每次都觉得他旁边这个天帝才是真的应该处理掉的天g0ng蠹虫。
囚牛的爪子拨过琴弦,一边凉凉开口:「是天帝就处理掉啊!」他这句话是说笑的,这些鬼们一向都是他来处理,不可能会轮到天帝。
没想到天帝尧流一卷袖子:「好啊交给我!」一边说着,一边抡起拳头,看的囚牛皱起眉头,到底哪来的天帝打鬼会这麽像是要去街头斗殴?
「……算了,你滚到後面去。」囚牛往後瞥了一眼,只看见天帝一身发皱的帝袍,「这种东西也轮到天帝出手,天g0ng的脸都要被丢光了。」说着,hse小龙的身子翻身下了琴,不过转瞬间,少年披着h衫提着琴,就站在原本囚牛抚琴的位置,「借天帝宝剑一用。」少年朝後伸出纤细手腕,清朗好听的嗓音这样说,水润明亮的眼眸却是盯着身前一池子被鬼染浊的水。
天帝解下腰间剑送上,那是天帝装的必备装饰品,虽然说是装饰,但是出鞘杀鬼是绝对没问题的。
囚牛ch0u出天帝递上的剑,身着h衫随着空气中未散的曲调,一剑一个,弭平前方一群漆黑鬼物,囚牛本非武者,尧流看的出来,囚牛用的招式都是基本的东西,不过就这麽基本的招式被囚牛舞的熟练之後竟也有几丝样子。
因为没事做,尧流只好坐在囚牛背後看戏,越看越觉得囚牛一剑一只鬼的样子就像在串烧,只可惜那些鬼黑乎乎的烤起来应该不好吃。
「嗯?」蓦地,尧流皱起眉头,「囚牛。」他似乎在那坨黑嘛嘛的东西里看到其他东西。
「g嘛?」囚牛回首,剑势慢下。
「看那个。」天帝皱起眉头站起身,天河跟h泉是差不多的东西,带着来带着走,连接着三界,带着三界的si物活物兜兜转转,天帝自己就常常在水里捡到想偷渡上天的亡魂。
跟h泉不一样,h泉没有五百年的道行下去泡,会被洗净身上很多东西,半点都不剩,天河则洗不净东西,天河承载着许多念想缘分,下去泡,会被y生生塞进很多东西,譬如说千百年前的谁的回忆、千百年前谁的念想。
虽然听起来无害,但是所有泡进天河的魂都因为一下子多了太多不属於自己的记忆差点魂飞魄散,除非马上泡进忘川洗脑袋。
「什麽东西?」囚牛跟着皱起眉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天帝一下子从原地跳起,挽起袖子伸出手,一只手往前头一挡将围上的鬼全b退,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往水底捞,像在捞鱼一样捞上点东西。
囚牛吓得差点惊声尖叫,不过看天帝好像一点事情也没有,只好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几下将剩余的鬼全都解决了。
……跟h泉水一样,要在天河水中泡着不受影响,起码要五百年,不过就他所知,天帝上任两百多年,在此之前也只活了三四十年。
能不受影响……
除了五百年的道行的,还有脑袋装不下其他回忆的——
「囚牛!你快看!」
那边的天帝出声,唤回囚牛飞到天边的思绪。
尧流捧着捞上来奄奄一息的魂,那魂是个婴儿,还没睁眼,连哭也不会,双手绑缚着黑se的锁链。
「这是……魂锁?」站在天帝背後,囚牛皱起眉头,魂锁,用以锁魂,解魂还需锁魂人,绑上了就等同是罪人,这本是天界用以绑缚罪魂、让那些魂魄就算轮回转世也只会继续前一世的罪孽,却没想到会出现在婴儿身上。
幼子能有什麽罪?
「……这是……夏家魂锁。」天帝尧流皱起眉头,收起了玩闹心,语气里面掺上几丝愤怒,「那群垃圾。」
夏家垃圾,此代天帝给帝王夏家的专有名词,囚牛知道尧流来自夏家,不过他不了解实情,毕竟他住在天界,不会没事去人间,更不会没事去管夏家,只偶尔听到尧流天帝提过,夏家那个地方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是会让你哭的那种。
尧流这样形容,可是囚牛的记忆里自己只哭过那一次,而他也早就忘记了那次哭是为了什麽。
龙的年岁太长久,囚牛的年龄虽然b整个天g0ng都要年轻,却b任何一个人类都要年长,百岁人瑞之於他也不过是个娃娃,理所当然的,囚牛也无法记住此生曾经为了什麽哭笑过。
「为什麽现在会有夏家的小孩被送上来?」尧流皱起眉头,千百年来所有纪录里面,人间能使用魂锁的家族只有夏家,所以看到魂锁等於看到垃圾……这都是尧流天帝自己说的。
「……不是说夏家嫁天吗?跟这个有关系吧?」囚牛垂眸去看那个婴魂,婴魂双手被魂锁缚住,嘴上缝上了红线不能开口,泡在天河里泡久了,三魂七魄都弱了,魂魄锋芒脆弱的掐指就会碎,看这个样子,活不成也si不了。
魂锁就是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让人要si不活的,只b命锁差一点。
「……你怎麽知道夏家嫁天?」捧着无药可救的小婴魂,尧流天帝一愣。
囚牛一般来说除了弹琴跟音乐之外其他什麽都不理,六亲不认人鬼不分,更不可能知道天g0ng朝廷之上发生什麽大事。
囚牛翻了个白眼,「这麽大的事,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天帝抱着囝魂震惊了,夏家嫁天得是多大的事情才能让不食天界烟火的囚牛也知道?
「先别管嫁天的事情,你这个小孩怎麽处理?」囚牛不想再跟无法g0u通的天帝继续g0u通,有g0u不会通,转了个话题去问当前天帝怀里最严重的问题——一个囝魂被天帝带上来了,接下来呢?
要带回去养?那肯定是养不活的。
要放回去轮回?只要有魂锁,这个孩子从哪里来就会从哪里去,要不是去地狱要不就是去人间的夏家。
……经过观察,囚牛认为尧流应该也正在烦恼这个问题。
只见天帝捧着小朋友别扭的安抚……没办法,他一个天帝,生前没有养过小孩,si後也没有机会碰到小孩,没t会过当爹的感觉,连抱小孩的姿势都很鳖屈。
「乖乖喔乖乖……」天帝低声安抚,说不上温柔,但已经是天帝能做到的极致。
尧流很心疼,再怎麽说、虽然自己的年纪足够当这个孩子的祖祖祖公,但是这孩子也算是跟自己一家血脉的弟妹,自然b其他人都多了一分疼惜。
……怎麽他们夏家的孩子都天地之分?好的就大富大贵一生奢靡,不好的就流落世间吃土啃泥?
「……囚牛。」
「……是有个办法。」
尧流天帝震惊的瞪大双眼,他什麽时候跟囚牛交情好到可以读心了?
「囚牛……」
「不要乱想,你的表情太明显了。」囚牛满脸嫌弃,他才不要跟这个整天逃班的天帝交心,又不是神经病,「虽然说解魂还须锁魂人,但是还有个办法可以让这个家伙脱出锁链。」
「什麽?」尧流问。巴不得现在两个锁就在自己手上。
「断开锁住的地方。」囚牛伸指b画,无视掉天帝满脸的不可置信,「魂锁只锁住魂魄,一旦这家伙手被断开,剩余的魂魄也就可以入轮回,只是魂魄少了哪里r0u身也会缺了哪里就是了。」
天帝尧流抱着小朋友瑟瑟发抖。
囚牛看了一眼面对世间残酷的天帝,「等到锁魂的人si了之後带上来让那人解锁就行了……最多也就一次轮回的时间这小朋友没有手而已。」
一次轮回最多百年,尧流继续抱着怀里命苦的孩子,「百年没手!太难过了!」没有手的孩子怎麽活啊!「明明是别人给的罪,结果却要孩子担!」
囚牛耸肩,百年对他来说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而已,都怪这些人类寿命太短,「不然呢?让他要si不si的?」
「这……」
「尧流,这个是天地公理,你无可奈何。」
「阿流,不哭。」天g0ng之外,天g0ng内的小打杂阿七小心翼翼的安抚天帝的情绪,一边拍拍天帝的脑袋一边抹掉天帝的眼泪,「鬼哭伤魂、神哭伤人。」再继续哭下去,会把人间哭成漫天风雨。天帝作为天g0ng九五之尊,四季气候都与他有关系,所以为什麽说帝王家无情,要若帝王多情,那麽红尘大概也会跟着风风雨雨。
「可、可是……」尧流天帝鼻涕混着眼泪哭的唏哩哗啦,人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尧流天帝一点都没听进去,努力用眼泪消耗人t百分之七十的水分,还一边把人t分泌物往阿七身上的旧袍子抹,要不是阿七心善,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大逆不道打si天帝。
「百年轮回,那孩子会回来的。」阿七看着尧流手里的断肢,虽然同样不舍得,但是眼下更重要的是照顾好这边年过三百的大孩子,「苍天公理,本就不切实际。」天道易行,但天理难循,就算天帝也一样。
「但是……」天帝捧着被截断的两只小断肢,眼睛哭的红肿,是他亲自动手把小朋友的手切下来,被斩断魂魄连结的感觉一定很痛,小朋友的眼珠瞪的很大,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双还没看见过人间的眼珠子盯着尧流天帝,看不出情绪。
尧流看着那样迷茫的眼神,心痛的要si,「对不起。」一边像这样说着,一边把小朋友嘴上的红线拆下,不让小朋友入了轮回去人间,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尧流虽然贵为天上皇,但是面对这天地之间如同微尘一样渺小的孩子,除了对不起也无话可说。
他把截断的小手搂在怀里,让小朋友搭上小舟过了轮回门,看着小朋友残缺不全的魂火在通往人间的舟船上浮浮沉沉,接着逐渐见不到影子。
不入轮回,这小朋友在这里就像在地狱一样生不如si,但是入了轮回,入了人间,人间的浮华兴衰,对於一个孩子,也等同地狱一样虚无飘渺。
何处不是地狱?
在这三界之中,尧流还真的找不到一个地方,是有谁可以安然自得的自处。
「但是人间也很痛。」尧流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个孩子会恨我。」
「这也没办法。」阿七无奈,想把天帝搂在怀里,但无奈自己只是个娇小的阿七,b起天帝少了几个尺寸,现在反倒像是天帝把阿七当成娃娃抱在怀里,「世界就这样小,除了人间,也无处可去了。」
天帝低声啜泣,无话可驳。
天帝一哭,雨水倾倒。
尧流哭了一整天,人间就下了一日雨,雨声隆隆,滂沱大雨,人间还以为是天神发怒,差点要拿活祭品祭天,幸好有阿七的努力让尧流及时停下眼泪,同时阻止了活人祭天的惨剧还有天帝脱水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