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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那你见到他的时候,感觉怎么样?高兴?害怕?茫然?”
&esp;&esp;“害怕。”
&esp;&esp;李司净并不回避自己的医生,“我以为他要去杀了许制片。”
&esp;&esp;宋医生抬眼看他。
&esp;&esp;这已经不是李司净第一次重复“我的梦境会让讨厌的人倒霉”“那些跟我起过冲突的家伙,出现在梦里,被那个男人杀掉,没多久对方现实里就出事了”。
&esp;&esp;但他是医生,他绝不可能认可这样的超自然能力。
&esp;&esp;宋医生继续问:
&esp;&esp;“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什么颜色?你可以仔细描述一下。”
&esp;&esp;李司净并没有回答。
&esp;&esp;他垂下眼眸,非常容易回忆起那个走过车库、骤然消失的男人。
&esp;&esp;灰色长风衣,微长短黑发,步伐悠闲得仿佛路过。
&esp;&esp;一切是如此清晰,可随之涌上来的,不是拨云见雾的豁然。
&esp;&esp;而是恐惧。
&esp;&esp;这样的恐惧极为陌生。
&esp;&esp;李司净翻来覆去拍摄生死、经历生死,从未有过如此害怕、恐慌、颤栗的时候。
&esp;&esp;他害怕见到那个人。
&esp;&esp;他不应该见到那个人。
&esp;&esp;仿佛身体里与生俱来的防御机制,在用心跳、冷汗、颤抖提醒他:危险,远离。
&esp;&esp;可他的思绪抑制不住,在宋医生一句一句询问里,直面始终逃避回忆的梦境。
&esp;&esp;忽然,李司净站了起来。
&esp;&esp;他一言不发但眼神惊人的发直,只看宋医生的办公桌笔筒。
&esp;&esp;居高临下,神色专注。
&esp;&esp;竟让宋医生产生了一种没由来的惶恐。
&esp;&esp;在他看来,李司净家世良好,条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是父母恩爱,任何叙述都不存在父母吵架和中式父母压力。
&esp;&esp;家庭和睦。
&esp;&esp;一流大学本科导演系毕业,拍摄过的作品在网络取得过一定名气,受到了资源雄厚的制片人赏识,正在拍摄一部听起来极有意思的电影。
&esp;&esp;前途无量。
&esp;&esp;虽然他总是做一些杀人放火的噩梦,宋医生听了都烦恼,私底下判断他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esp;&esp;偶尔他也声称自己能够看到幻觉,整个世界都处于污秽泥水覆盖。
&esp;&esp;导致宋医生都有些怀疑:他叙述的经历是不是存在编造?是不是在消极抵抗诊疗?不然怎么会有人,在幸福的家庭环境里患上这么严重的症状?
&esp;&esp;但是,比起一些原生家庭窒息压抑,永远在钱上纠缠不休的病患,李司净可谓是优质聊天对象。
&esp;&esp;否则,宋医生也不会面对长达一年多的噩梦倾诉,冒着自己精神崩溃的苦口婆心,妄图治好这样的一个疯子。
&esp;&esp;李司净是疯子。
&esp;&esp;一个精神疾病严重到产生幻觉,依旧不肯吃药的疯子。
&esp;&esp;如果他突然从桌上笔筒里抽出一根尖锐的笔,猛然刺向眼睛或是手掌。
&esp;&esp;在宋医生看来,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esp;&esp;至于是谁的眼睛和手掌,全看李司净的心情。
&esp;&esp;宋医生尽量保持着警惕,假装没有察觉。
&esp;&esp;他居然在慌乱之中,还有闲暇去后悔:不该把裁纸刀放笔筒的!
&esp;&esp;“李先生,你怎么了?”
&esp;&esp;宋医生强忍语气,迫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esp;&esp;“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在我回忆那个梦的时候……”
&esp;&esp;李司净眉头紧锁,径自抽出了宋医生办公桌上的铅笔。
&esp;&esp;骤然涌上心头的情色梦境,让李司净忽略了很多问题。
&esp;&esp;但在宋医生询问的时候,他想起来了——
&esp;&esp;因为那个梦,他在害怕那个人。
&esp;&esp;所以,他每一次回忆,都在本能的回避想起那个人的容貌。
&esp;&esp;即使如此清晰。
&esp;&esp;李司净的眼睛绽放出狂热的光芒,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esp;&esp;“我在挣扎、在哭喊,没有发出声音,但我看到了字……在我脑海里不断回荡的字……”
&esp;&esp;他落笔画下了那些突然涌上的字,象形文、扭曲在墙壁岩石一般的地方。
&esp;&esp;这样的字,李司净不认识,但他见过。
&esp;&esp;一般会出现在棺椁里、在墓穴里、在博物馆的陈列室里。
&esp;&esp;以及,在他设想揣摩一直没有得到更好设计的《箱子》最终场景里。
&esp;&esp;李司净清清楚楚的勾勒出那些意味不明的象形文字,酣畅淋漓的重现了剧本中男主角林荫的恐惧。
&esp;&esp;《箱子》重头戏的镜头,应该呈现这样的视角、展现这样的场景。
&esp;&esp;还有穿插的闪回、揭露的谜底,应该像这样——
&esp;&esp;哭喊、嘶吼都应该淹没的寂静中,仰望千百年都未曾破解的淋漓真相。
&esp;&esp;李司净麻木得连恐惧都丢失得一干二净。
&esp;&esp;此时,他终于在抗拒回忆的梦境,找回了丢失的恐惧,并且画出了最为满意的分镜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