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我根本不在乎。”阿尔方斯轻快地说道,“不过若是您问我的建议,那么我觉得您可以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一起流亡,你们可以去比利时,或者伦敦,去见那位巴黎伯爵,如果您在‘陛下’面前表现的可怜点,那么他应当会把那个承诺过的世袭的伯爵位置给您吧——这对您可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您最擅长的就是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求别人,是不是呀,我亲爱的小混蛋?”
吕西安惊恐地摇了摇头,“不,不会这样的……”
“别自己骗自己了。”阿尔方斯轻轻捏住了吕西安的下巴,“况且,即便总统没有对付您的意思,我也会尽一切努力,让这样的灾祸落在您的头上——您知道,我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情。”
吕西安感到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了,他抽了抽鼻子,竭力让眼泪不至于从眼角漏出来,“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堕落的无赖。”阿尔方斯放开吕西安的下巴,耸了耸肩,“您说的没错,我的确认为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道德败坏。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把那些道貌岸然的上等人脸上的面具扯下来,再欣赏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出来时,脸上露出的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现在您要做个‘高尚的人’?好极了。”他轻轻拍了拍手,“那就让我们摘下您的面具来看看,看看那下面藏着的究竟是一个天使,还是一个和我一样道德败坏的无赖。”
吕西安用哀求的目光看着阿尔方斯,却只换来对方嘲讽的笑容;他看向门外那阴森森的街道,冷风卷着纸屑和垃圾,在街道上跳着华尔兹舞,这样的场景让他彻底失去了下车的勇气,他毫不怀疑,只要他的脚一接触地面,阿尔方斯就会立即关上车门,把他一个人留在这荒凉的街道上——没有了阿尔方斯,他会失去一切的。
“您到底下不下车?”阿尔方斯冷酷地逼问道。
吕西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鼻头的酸涩感了,他在自己的座位上缩成一团,无声地啜泣起来。
他听到对面传来阿尔方斯的又一声轻笑,银行家的脸上毫无疑问已经挂上了鄙夷的神色。阿尔方斯又一次证明了自己是对的——他,吕西安·巴罗瓦,不但是个堕落的无赖,还是个虚伪的胆小鬼,一个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可怜虫。
阿尔方斯用力地关上了车门,整辆车都因为撞击而颤抖了一下,“开车!”他大声命令道。
吕西安竭力让自己不去想起德·拉罗舍尔伯爵,然而他和伯爵相处的回忆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在他的脑海里失控地翻卷着,冲击着那条理智的防线。他想起伦敦的圣诞节,想起布卢瓦城的日出,想起俄国那间农舍里稻草微微扎人的触感,想起奥尔良的夏日夜晚那带着草木气息的凉爽清风。他怎能忘记这一切?他怎能将这些美好的回忆亲手付之一炬?他怎能这样对路易·德·拉罗舍尔?那个人把自己的胸膛打开,把自己的心向他展示了出来,而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如今却要拿他吕西安作为一把刀,就如同《威尼斯商人》当中的另一位犹太人夏洛克一样,从伯爵的心头削下一磅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