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的脑子被搅成了一团浆糊,他想要尖叫出来,想要用自己的手把这辆马车的丝缎座椅撕成碎片,把窗玻璃打的粉碎,然而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改变阿尔方斯的决定。他不知道银行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或许当他们在俄国时,阿尔方斯就打定了主意要让吕西安亲手毁掉德·拉罗舍尔伯爵——这不但会让伯爵身败名裂,也会彻底将他打垮的——就像曾经发生在伯爵母亲身上的事情一样,路易·德·拉罗舍尔被最亲密的人无情地背叛了。如今,阿尔方斯的谋划终于大功告成,银行家终于可以尽情地享受复仇的快感了。
“我得想个办法,”吕西安绝望地想,“上帝保佑,让我想到一个办法。”他闭上眼睛,在黑暗中祈祷着,上一次向上帝祈祷是什么时候的事?或许是母亲临终的时候吧——那一次上帝并没有回应,恐怕祂这次也不会。他知道他没有希望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一切已经被他弄的一团糟了,或许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椅子上大哭一场。
鼻尖传来熟悉的香气,吕西安睁开眼睛,看到阿尔方斯将自己的手帕递到了他面前,“您不想顶着一对通红的眼睛去见总统和全体内阁成员吧?”
吕西安接过手帕,他的手指碰到了阿尔方斯的手,这一瞬间,他的心脏像炸膛的火炮似的,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他手里还握着阿尔方斯的一个把柄:关于巴拿马运河丑闻的一些关键性证据,如今还在他的手里。阿尔方斯将伊伦伯格银行的存亡赌在了这项工程上,这些证据就像是导火索,只要吕西安往上面弹上几粒火星,就能够让整座大厦付之一炬。那么,如果他威胁阿尔方斯,若是德·拉罗舍尔伯爵身败名裂,他就会把这一切公之于众的话……
“您在想什么?”阿尔方斯见到吕西安愣神,又开口问道。
吕西安抬起头看着银行家的眼睛,那对瞳孔里灼热的亮光让他马上就不由自主地低垂下自己的目光,就如同看到了太阳一般,他无法和阿尔方斯对视。
“没什么。”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同时感到自己实在是发了疯——竟然想要去威胁阿尔方斯·伊伦伯格!阿尔方斯绝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威胁,如果吕西安胆敢露出一点这样的意思,到不了明天早上他就已经躺在塞纳河底的淤泥里了……不,这个可怕的秘密一定要小心处理,即便有一天他真的要用这张牌对付阿尔方斯,也必须要采用一种更巧妙的方式,否则就无异于引火烧身。
马车的速度逐渐减慢,吕西安看向窗外,发现他们已经抵达了爱丽舍宫的大门前。总统府的卫兵们在大门前用沙袋堆起来了简易的掩体,但所有卫兵的脸色都苍白无比——卫队只有不到一百五十人,而这就是总统府的全部武装力量。没有军队,没有警察,没有支持者,挡在布朗热将军通向最高权力的道路上的,就只有这区区一百五十人!吕西安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布朗热将军,这个小丑把一切都毁了,若是将军稍有些勇气,他吕西安又怎会落到这样左右为难的境地里?